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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湖心亭看雪》备课心得几则
《湖心亭看雪》是张岱《陶庵梦忆》中的名篇。正如书名所示,这篇文章是一篇回忆性的散文,是作者离开当年居住的西湖至少28年后的梦中追忆,联系到国破家亡之痛,文章对西湖雪景及当年痴迷之态的描写,更加感人。不过,由于这篇文章入选教材的时间并不太长,从编者到教师,在一些理解上可能还有一些不是特别精到的地方,这里汇报一下个人备课中的一些心得。
一.几处句读的理解
第一处是第一自然段的最后一句:“湖上影子,惟长堤一痕、湖心亭一点、与余舟一芥、舟中人两三粒而已。 ”这句话中,在“湖心亭一点”“与余舟一芥”之间,课本使用的是顿号,这是不合适的。查阅“百度”上的其他版本,大多使用的是逗号。我们知道,顿号顿号表示句子内部最小的停顿,常用在并列的词或词组之间 ,这里的“与”字其实已经表示了并列的意义,不宜在此前重复使用顿号。最好的句读安排是:“湖上影子,惟长堤一痕,湖心亭一点,与余舟一芥,舟中人两三粒而已。”这样不但避免了标点使用上的硬伤,语气也相对舒缓一些,更好地体现了从大到小的描写顺序,句子内部含义的张力也更明显。
还有一处是第二段的第一句:“到亭上,有两人铺毡对坐,一童子烧酒炉正沸。”这句话的最后一句,按照现代汉语语法,是典型的“杂糅”。也许有人说这是古代汉语,但不要忘了,句读是我们为了阅读古文的需要而加注的,所以还是按照现代人的阅读习惯来处理,更何况当年作者未必想写一个杂糅的句子。最简单的处理方式是改为“一童子烧酒炉,正沸”。可能还是有人觉得这样后半句的“正沸”有点突兀,其实在古汉语中,这种省略句可谓比比皆是,比起“迅雷不及掩耳盗铃”式的杂糅句式来要准确的多。
还有一处是“问其姓氏,是金陵人”中的“是”字的解释问题,不少资料都解释为“判断动词”;但这样,这句话本身就讲不通了,是典型的答非所问。我以为此处最好当指示代词“这”讲。张岱问对方的姓氏,可能对方没有答,可能张岱自己记不清了,不过他记得对方是金陵人。此处当“这”讲,可以理解为是作者的一种“转述”,就是间接复述当时说话的主要内容:“我问他的姓名,(他没有回答,或者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,)原来这是两个金陵人,客居于此。”之所以这样分析,还有一点,是由于张岱当时喝多了,后来记不大清楚,这一点,我在后文会再做阐述的。
二.从崇祯纪年到主题表现
很多老师都会从开篇第一句的“崇祯五年十二月”破题入文,这是很好的突破口;毕竟作者在清朝写文章,却坚持明朝纪年,就是一种沉痛的追思。但以此推断作者写本文就是“一个有着亡国之痛的人眼里看到的这么一幅旷世雪景图”,“有着国破家亡之后的孤独与寂寥”,这种理解在时间上就有些倒错。作者写这篇文章的时候,确实是在明朝灭亡之后,但记叙的这件事情,却确确实实发生在大明朝代,——别忘了崇祯一朝传了12年,当时才第五年,甚至当时还有“中兴气象”;而在“金粉繁华”的江南,在世家子弟张岱眼里,是不会有太多的亡国之兆的。
作者写这篇文章的动机,可以与《西湖七月半》等其他写西湖的文章对照着读,可能会有一些头绪,这里是张岱另一篇文章里的话:
若西湖则为曲中名妓,声色俱丽,然倚门献笑,人人得而轻亵之矣。人人得而轻亵,故人人得而艳羡;人人得而艳羡,故人人得而轻慢。在春夏则热闹之至,秋冬则冷落矣;在花朝则喧哄之至,月夕则星散矣;在晴明则萍聚之至,雨雪则寂寥矣。
后面写得很明显,作者是对应于“春夏”“花朝”“晴明”之景,而有意写出的“秋冬”“月夕”“雨雪”之时,突出其“冷落”“星散”与“寂寥”。至于有没有家国之恨,当然有,因为写文章的时候作者披发入山隐居剡溪,在回忆当年的时候,文字里不免有孤寂之情,但这不是这篇文章本身所叙的当时的情景。至于说两个“金陵人”也是因为有丧离之悲而饮酒遣悲怀,那就是在玩“穿越”了,这种解读方式是不严肃不可取的。
三、关于“强饮三大白”
张岱登上湖心亭的时候,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,这两个人“拉”他一同喝酒,他“强饮三大白”。这里的“强饮”的“强”字,课本下注释为“尽力”,这就为延伸解释留下了空间:在各种资料中,不少解释为“痛快”,也有解释为“勉强”;而在笔者听过的公开课或者研读的课堂实录中,有不少人认为是“畅快淋漓”的意思。认为是“酒逢知己”。至于张岱能否喝酒,有的老师说是他“生于官宦之家,极爱繁华”,就理所当然地应该会喝酒。其实,张岱曾说自己“好精舍,好鲜衣,好美食,好骏马,好华灯,好烟火,好梨园,好鼓吹,好古董,好花鸟”,唯独没有说自己“好饮酒”。这里摘出《陶庵梦忆》中的一段话可以佐证:
余家自太仆公称豪饮,后竟失传,余父余叔不能饮一蠡壳,食糟茄,面即发赪,家常宴会,但留心烹饪,庖厨之精,遂甲江左。一簋(音“鬼”,古代青铜或陶制盛食物的容器)进,兄弟争啖之立尽,饱即自去,终席未尝举杯。有客在,不待客辞,亦即自去。山人张东谷,酒徒也,每悒悒不自得。一日起谓家君曰:“尔兄弟奇矣!肉只是吃,不管好吃不好吃;酒只是不吃,不知会吃不会吃。”二语颇韵,有晋人风味。
上面的这段话,很明白,张岱是不会喝酒的,否则,雪夜游湖,不可能只是“拥毳衣炉火”而不效仿苏东坡的“斗酒彘肩”。纵观张岱的文章,写“斗茶”则众,写“斗酒”则无。上面的一篇更是明确说自己绝对不喝酒。所以,被人“拉”去喝酒,他也很高兴,一个吃酒糟都脸红的人,却连喝三大白,自然是“尽力”的,也是“勉强”的;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“痛快”也未尝不可,但至少不是豪饮之辈的“畅快”。所以,就立刻“而别”了,甚至可能问了对方的姓氏都记不清了。明确这一点,可以更加突出张岱之“痴”,更好地凸显文章的主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