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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孟子》两章
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
天时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。三里之城,七里之郭,环而攻之而不胜。
有利于作战的天气、时令,比不上有利于作战的地理形势;有利于作战的地理形势,比不上作战中的人心所向、内部团结。方圆三里的内城,方圆七里的外城,包围起来攻打它,却不能取胜。
夫环而攻之, 必有得天时者矣,然而不胜者,是天时不如地利也。
包围起来攻打它,一定是得到有利于作战的天气、时令了,可是不能取胜,这是因为有利于作战的天气、时令比不上有利于作战的地理形势呀。
城非不高也,池非不深也,兵革非不坚利也,
城墙并不是不高,护城河并不是不深,武器装备也并不是不精良,
米粟非不多也,委而去之,是地利不如人和也。
粮食供给并不是不充足,弃城而逃,是因为作战的地理形势(再好),也比不上人心向背、内部团结啊。
故曰:域民不以封疆之界,固国不以山溪之险,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。
所以说,使人民定居下来而不迁到别的地方去不能靠划定的边疆的界限,巩固国防不能靠山川的险要,震慑天下不能靠武力的强大。
得道者多助,失道者寡助。寡助之至,亲戚畔之。多助之至,天下顺之。
能施行“仁政”的君主,帮助支持他的人就多,不行“仁政”的君主,支持帮助他的人就少。帮助他的人少到了极点,亲戚也会背叛他。帮助他的人多到了极点,天下的人都会归顺他。
以天下之所顺,攻亲戚之所畔,故君子有不战,战必胜矣。
凭着天下人都归顺他的条件,去攻打那连亲戚都反对的寡助之君,所以,(能行“仁政”的)君主不战则已,战就一定胜利。
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
舜发于畎quǎn亩之中,傅fù说yuè举于版筑之间,胶鬲gé举于鱼盐之中,管夷吾举于士,孙叔敖áo举于海,百里奚xī举于市,
舜从田野中被任用 ,傅说从筑墙的泥水匠中被选拔,胶鬲自鱼盐贩中被举用,管夷吾从狱官手里释放出来并得到任用,孙叔敖从隐居海边被任用,百里奚从市井之间被任用。
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
所以,上天将要下达重大使命给这样的人, —定要先使他的内心痛苦,筋骨劳累,
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,
经受饥饿,身受贫困之苦,使他做事不顺,
所以动心忍性,曾益其所不能。
(通过这些)使他的心惊动,使他的性格坚强,增长他 的才干。
人恒过然后能改,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,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。
一个人常犯错误,然后才能改正;内心忧困,思虑堵塞,然后才能有所作为;(一个人的想法,只有)从脸色上显露出来,在吟咏叹息声中表现出来,然后人们才能了解他。
入则无法家拂bì士,出则无敌国外患者,国恒héng亡,
在国内如果没有守法度得大臣和辅佐君主的贤士,在国外没有敌国外患,这个国家往往会灭亡,
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。
这样以后,人们才会明白,因有忧患而得以生存,因沉迷安乐而导致衰亡。
曹刿论战
十年春,齐师伐我, 鲁庄公十年春天,齐国军队来攻打鲁国,
公将战。曹刿请见。 鲁庄公将要迎战。曹刿请求拜见鲁庄公。
其乡人曰:“肉食者谋之,又何间焉?” 他的乡亲们说:“居高位享厚禄的人自会谋划(如何迎敌),你又何必参与呢?”
刿曰:“肉食者鄙,未能远谋。”乃入见。问:“何以战?” 曹刿说:“居高位享厚禄的人目光太短浅,不能深谋远虑。”于是他入朝拜见鲁庄公。曹刿问鲁庄公:“您凭借什么作战?”
公曰:“衣食所安,弗敢专也,必以分人。” 鲁庄公说:“衣食这类养生的东西,我不敢独自享用,一定把它分给别人。”
对曰:“小惠未徧,民弗从也。” 曹刿回答说:“这些只是小恩小惠,不能遍及百姓,百姓是不会听从您的。 ”
公曰:“牺牲玉帛,弗敢加也,必以信。” 鲁庄公说:“祭祀用的猪牛羊、玉器和丝织品,我从不敢虚报夸大,一定以实情相告。”
对曰:“小信未孚,神弗福也。” 曹刿回答说:“小小的信用,不能让神灵信服,神灵是不会保佑您的。”
公曰:“小大之狱,虽不能察,必以情。” 鲁庄公说:“大大小小的诉讼案件,虽然不能一一明察,但也一定根据实情来合理判决。”
对曰:“忠之属也。可以一战。战则请从。” 曹刿回答说:“这是尽了本职的一类事情。可以凭此打一仗。如果作战的话,请允许我跟随您去。”
公与之乘,战于长勺。公将鼓之。 鲁庄公和曹刿同乘一辆战车,两军在长勺交战。鲁庄公将要击鼓进军。 鼓:击鼓进军。
刿曰:“未可。”齐人三鼓。 曹刿说:“不可以击鼓进军。”齐军三次击鼓之后。
刿曰:“可矣。”齐师败绩。公将驰之。 曹刿说:“可以击鼓进军了。”齐军大败。鲁庄公准备驾车追赶齐军。
刿曰:“未可。”下视其辙, 曹刿说:“不可以。”他下马看齐军车轮辗出的痕迹。
登轼而望之,曰:“可矣。”遂逐齐师。 又登上车前的横木远看齐军的队形,说:“可以追击了。”于是鲁庄公
既克,公问其故。 已经战胜了齐军,鲁庄公问曹刿取胜的原因。
对曰:“夫战,勇气也。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 曹刿回答说:“打仗是靠勇气的。第一次击鼓能够振作士气;第二次击鼓士气便衰弱;第三次击鼓时士气就耗尽了。
彼竭我盈,故克之。夫大国,难测也,惧有伏焉。 对方的士气耗尽了,而我方的士气正旺盛,所以能战胜齐军.齐国是大国,难以预测他们的情况,我恐怕他们在那儿有伏兵。
吾视其辙乱,望其旗靡,故逐之。” 我看到他们车轮的印子杂乱,望见战旗倒下,所以下令追击齐军。”
公 输
选自 《墨子》
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,成,将以攻宋。
公输盘为楚国制造云梯这种器械,制成后,要拿去攻打宋国。
子墨子闻之,起于鲁,行十日十夜而至于郢,见公输盘。
墨子听到这个消息,就从鲁国动身,走了十天十夜,到达郢都,去见公输盘。
公输盘曰:“夫子何命焉为?”子墨子曰:“北方有侮臣者,愿借子杀之。”
公输盘说:“先生有什么指教呢?”墨子说:“北方有人欺侮我,我想借重您的力量杀掉他。”
公输盘不悦。
公输盘不高兴了。
子墨子曰:“请献十金。”
墨子说:“请让我奉送给您十金。”
公输盘曰:“吾义固不杀人。”
公输盘说:“我是讲道义的人,决不能平白无故杀人。”
子墨子起,再拜曰:“请说之。吾从北方闻子为梯,将以攻宋。
墨子站起来,拜了两拜,说:“请让我说几句话。我在北方听说您造云梯,要拿去攻打宋国。
宋何罪之有?荆国有余于地而不足于民。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,不可谓智。
宋国有什么罪呢?楚国有的是土地,缺少的是民众。如今去杀害自己缺少的民众而争夺自己并不缺少的土地,不能说是聪明。
宋无罪而攻之,不可谓仁。知而不争,不可谓忠。
宋国并没有罪而要去攻打它,不能说是仁爱。懂得这个道理,却不据理力争,不能说是忠诚。
争而不得,不可谓强。义不杀少而杀众,不可谓知类。”
争论而达不到目的,不能说是坚强。自己说讲道义,杀少量人还懂得不合理,却要去杀众多的人,不能说是明白事理。”
公输盘服。
公输盘被说服了。
子墨子曰:“然胡不已乎?”
墨子说:“那么,为什么不停止攻宋呢?”
公输盘曰:“不可,吾既已言之王矣。”
公输盘说:“不能,因为我已经对楚王说过了。”
子墨子曰:“胡不见我于王?”
墨子说:“(您)为什么不介绍我去见楚王呢?”
公输盘曰:“诺。”
公输盘说:“好吧。”
子墨子见王,曰:“今有人于此,舍其文轩,邻有敝舆而欲窃之;
墨子见了楚王,说:“现在这里有个人,抛掉自己华丽的车子,看到邻人有破车子便想去偷;
舍其锦绣,邻有短褐,而欲窃之;
抛掉自己的锦绣衣裳,看见邻人有件粗布衣服就想去偷;
舍其粱肉,邻有糠糟,而欲窃之。此为何若人?”
抛掉自己的白米肥肉,看见邻人有糟糠便想去偷,这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
王曰:“必为有窃疾矣。”
楚王说:“(这个人)一定患了偷窃病了。”
子墨子曰:“荆之地方五千里,宋之地方五百里,
墨子说:“楚国的土地方圆五千里;宋国的土地方圆只有五百里。 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;
这就好像华丽的车子与破车子相比。
荆有云梦,犀兕麋鹿满之,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,
楚国有云梦泽,那里满是犀兕、麋鹿之类,长江、汉水里的鱼、鳖、鼋、鼍多的天下无比;
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,
宋国真像人们说的那样,是个连野鸡、兔子、鲫鱼都没有的地方。
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。 这就好像白米肥肉和糟糠相比。
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,宋无长(zhàng)木,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。
楚国有松、梓、楩、楠、樟这些大树,宋国却没有什么大树。这就好像锦绣衣裳和粗布衣服相比。
臣以王吏之攻宋也,为与此同类。”
我认为大王攻打宋国,正和这个害偷窃病的人一样。”
王曰:“善哉。虽然,公输盘为我为云梯,必取宋。”
楚王说:“对呀!虽然是这样,但是公输盘给我造好云梯了,(我)一定要打下宋国。”
于是见公输盘。子墨子解带为城,以牒为械。
于是,楚王召见公输盘。墨子解下衣带当作城,用竹片当器械。
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,子墨子九距之。
公输盘一次又一次设下攻城的方法,墨子一次又一次地挡住了他。
公输盘之攻械尽,子墨子之守圉有余。
公输盘的攻城器械都用尽了,墨子的守城办法还绰绰有余。
公输盘诎,而曰:“吾知所以距子矣,吾不言。”
公输盘技穷了,但他说:“我知道怎么对付你了,可是我不说。”
子墨子亦曰:“吾知子之所以距我,吾不言。”
墨子也说:“我也知道你要怎么对付我,可是我也不说。”
楚王问其故。
楚王问这是怎么回事。
子墨子曰:“公输子之意,不过欲杀臣。杀臣,宋莫能守,乃可攻也。
墨子说:“公输盘的意思,只不过是想要杀死我。杀了我,宋国就守不住了,就可以攻下了。
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,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。
可是我的学生禽滑厘等三百人,已经拿着我的防守器械,在宋国城墙上等待楚国来进攻了。
虽杀臣,不能绝也。”
即使杀了我,也不能杀尽保卫宋国的人。”
楚王曰:“善哉!吾请无攻宋矣。”
楚王说:“好啦!我不攻打宋国了。”
邹忌讽齐王纳谏
原文:邹忌修八尺有余,而形貌昳丽。
译文:邹忌身高有八尺多,体形容貌光艳美丽。
原文:朝服衣冠,窥镜,谓其妻曰:“我孰与城北徐公美?”
译文:(有一天)早上,(他)穿好衣服,戴上帽子,端详着镜子(里自己的形象),对他的妻子说:“我与城北的徐公相比,谁更美?”
原文:其妻曰:“君美甚,徐公何能及君也?”
译文:他的妻子说:“您美极了,徐公哪能比得上你呢?”
原文:城北徐公,齐国之美丽者也。
译文:城北的徐公,是齐国的美男子。
原文:忌不自信,而复问其妾曰:“吾孰与徐公美?”
译文:邹忌不相信自己(比徐公美),又问他的妾说:“我与徐公相比,谁更美?”
原文:妾曰:“徐公何能及君也!”
译文:妾说:“徐公哪能比得上您呀!”
原文:旦曰,客从外来,与坐谈,问之:“吾与徐公孰美?”
译文:第二天,(有位)客人从外面来(拜访),(邹忌)跟(他)坐着聊天,问他:“我和徐公美?”
原文:客曰:“徐公不若君之美也。
译文:客人说:“徐公不如你美。 “
原文:明日,徐公来,孰视之,自以为不如;仔细。这个意义现在写作“熟”。
译文:又过了一天,徐公来了,邹忌仔细地看他,自己认为不如(徐公美);
原文:窥镜而自视,又弗如远甚。
译文:(又)对着镜子看自己,更(觉得)远不如(徐公美)。
原文:暮寝而思之,曰:“吾妻之美我者,私我也;
译文:晚上睡觉时思考这件事,说:“我的妻子说我美,(是因为)偏爱我;
原文:妾之美我者,畏我也;
译文:妾说我美,(是因为)害怕我;
原文:客之美我者,欲有求于我也。”
译文:客人说我美,(是因为)想要向我求点什么。”
原文:于是入朝见威王,曰:“臣诚知不如徐公美。
译文:(邹忌)在这时上朝见齐威王,说:“我确实知道自己不如徐公美。
原文:臣之妻私臣,臣之妾畏臣,臣之客欲有求于臣,皆以美于徐公。
译文:(可是)我的妻子偏爱我,我的妾怕我,我的客人有事想求我,都认为(我)比徐公美。
原文:今齐地方千里,百二十城,宫妇左右莫不私王,
译文:现在齐国的土地方圆一千多里,有一百二十座城池,宫里的王后妃嫔和待从没有谁不偏爱大王,
原文:朝廷之臣莫不畏王,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:
译文:满朝的大臣没有谁不害怕大王,全国范围的人没有谁不想有求于大王。
原文:由此观之,王之蔽甚矣。”
译文:从这里看来,大王所受的蒙蔽太严重了。”
原文:王曰:“善。”乃下令:“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,受上赏;
译文:齐威王说:“好!于是发布命令:“所有的大臣、官吏和百姓能够当面指责我的过错的,得上等奖赏;
原文:上书谏寡人者,受中赏;能谤讥于市朝,闻寡人之耳者,受下赏。
译文:上书劝诫我的,得中等奖赏;能够在公共场所指责讽刺我让我听到的,得下等奖赏。
原文:令初下,群臣进谏,门庭若市;
译文:命令刚刚下达时,大臣们都来进言规劝,宫廷里像集市一样(人来人往)
原文:数月之后,时时而间进;
译文:几个月以后,有时候间或有人进言;
原文:期年之后,虽欲言,无可进者。
译文:一年以后,即使有人想进言,也没有什么可进谏的了。
原文:燕、赵、韩、魏闻之,皆朝于齐。此所谓战胜于朝廷。
译文:燕国、赵国、韩国、魏国听到了这种情况,都到齐国来朝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修明内政,不必用兵就可以战胜其他国家。